三日月書版

                   第一章 源起

那是一個很久以前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則是我──

呃，當然不是王儲，而是「丹朱」。

發生的時間，是距離現在四千多年前的某個遙遠古代。

房裡燃著紅燭，已經只剩一半長，紅焰盈盈跳動，朦朧的光暈灑滿房間，燭淚正順著晶瑩剔透的燭身緩緩流下。

「丹朱他……是個非常好的人，性格也很溫柔。不知道怎麼說，他應該是那種……讓許多人一看就會喜歡的人。第一次見到他時，我們都還是稚兒，他穿著一身赭衣，這裡──」

女娃露出了一抹懷念的微笑，纖纖白指點了點自己額間，「生著一顆朱砂紋，非常……非常俊俏。」

傳說中的眉間一點朱砂嗎？

那樣的裝扮……很俊俏？

聽到這個形容詞時，我差點忍不住吐槽出口，不過看到女娃認真的眼神後，我嚥了回去。

但是我真的很想問，為什麼硬要把我當成丹朱？要知道我的臉，從來不曾和俊俏一詞有關聯！

我要是來個眉間一點朱砂，不好看就算了，怕事會被當成人妖。

「丹朱他……自幼跟著族中知識淵博的長老學習，天資聰穎，前途大有可為。身為族長長子，身分高貴，謙卑有禮，還事事為別人著想……」

女娃微微垂首，臉上顯出一抹緋紅，「有次我去他那兒玩，丟了一塊玉珮，他知道了，便親手做了一塊一模一樣的給我。他就是這麼溫柔的人，不僅僅是我，對任何人他都是如此，所以那時候起我就對他……」

燭光中，女娃臉上那抹嬌羞，完全顯露出戀愛中少女的思念與真切。

「等一下，」我打斷她，「妳的意思是，好幾千年前的某個前世，丹朱做了一塊玉珮給妳？妳記性也太好了吧？連這種小都記得？」

實在不是我想刻意找碴，只是覺得，換作是我，過了兩、三年──最多十年二十年，一定早就忘光了。

更別說是上輩子，或上上上輩子那麼久之前的事。

如果人類真的會投胎轉世，前世的事早該喝下孟婆湯忘記了，就算天賦異禀，四千多年過去，無論如何也該輪迴幾百次了吧，哪還會記得這麼清楚？

「不是什麼前世喔。」女娃糾正我。

「啊？」

「不是什麼前世，丹朱那時做的玉珮，現在還在呢。你看！」

女娃說著，從鮮亮的紅衣領口裡掏出一枚花紋古樸的青色方形玉珮。

我看著那玉珮，盡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要流露出害怕的樣子。

那好歹是個四千多年前的故事，她本人在這個遠古的故事裡出現，卻說不是前世，難不成她活了四千多年嗎？

四千多年是什麼感覺，我這種才活了二十年的人不太能想像。但是我覺得她的故事不太合邏輯，就算忽略肉體的使用年限和細胞衰老之類的問題，再刻骨銘心的戀愛，四千年過去，也早該消磨得乾乾淨淨了吧？

像我的初戀，也才相隔十年，已經記不太得對方的長相了。

就算丹朱是天下第一絕色美男，天下第一奇男子，天下第一好老公，在那個沒有照相機的年代，怎麼可能記得這麼久？

還是說，這詭異的海底世界，是個什麼類似「時間永恆」的地方？

其他的地方的一切瞬息萬變，這裡卻永遠停在某個時間，所以儘管女孩活了很久，在她看來，和丹朱的故事才剛發生而已。

或者……更簡單來說，她根本就是鬼？

不對，燭火之下，她是有影子的。何況我碰過她，她有溫度，她和龍雲深絕對都是活生生的人，這點我可以肯定。

一時之間理不清頭緒，只得不動聲色，繼續聽她說。

「當年我與丹朱分屬兩族，雙方部族村落離得很近，平日裡也多有來往，兩族之人關係非常融洽。那時我們的爹爹都是族長，看我們互有情意……便幫我們定下了娃娃親家……」

「所以說，其實妳是丹朱的未婚妻？」

從過去的言談中，我肯定女娃非常喜歡那個丹朱，但她那種一見我，就恨不得黏住不放的態度，讓我以為是她一廂情願地在單戀著丹朱。

沒想到居然是雙親認可的正牌未婚妻！

「那時說好了，待我成年，便將我許配給你……可惜，始終沒有等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