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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幽都夜話.上卷
作者:蝙蝠
繪者:日々
出版社:三日月書版
出版日期:2019/05/22
定價:220
ISBN書碼:9789863616863

◆《變態靈異學院》作者蝙蝠再開新篇章!
◆ 腹黑神仙VS痞氣少年,一同掀開光怪陸離的異聞書頁──
◆ 首刷限定:夜話-PVC明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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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泰清死了。
雲泰清又活了。

意外重生在倒楣鬼張小明身上,
雲泰清發誓,要向害死他的凶手徹底復仇!
可惜大仇未報,弔詭事件便接踵而至,
不僅攪亂了日常,更讓他再次被死亡陰影籠罩──

陌生記憶錯雜浮現,
陳年往事伴隨陰謀顯露獠牙,
他的身世究竟埋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
這一切開端,似乎都緊緊繫在兒時那位神祕的鄰居身上……

第一章

 

雲泰清出院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雲泰清本來是一個遊魂。

某一天,他正在人間閒晃,忽然從某社區中竄出了兩個人來。

「天啊!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前面那個跑得快的男人一頭衝向車流,悲愴地捧心大喊。

雲泰清:「……」

他的身後,一名女子也跟著一同奔出門來,飆淚狂呼:「你要理解我們!我們是真愛!」

「不!我不聽我不聽──」

「真愛是沒有錯的──」

「我不聽我不聽──」

雲泰清默默地看著他們表演,直到兩人一跑一追,從安全的住宅區奔上了車流滾滾的街道。

吱──

苦命男主香消玉殞,然後雲泰清果斷地踢走他,附在了那具身體上。

這具身體叫「張小明」。

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名字。

 

那個倒楣鬼身上帶著身分證和家門鑰匙,雲泰清看了看證件上的地址,似乎並不是他所見的那個社區。

然後他又翻了翻手機,從簡訊裡發現了一個地址。他根據地址找到了張小明租賃的房間,及至順利地用鑰匙打開大門之後,他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那小子的家小得可憐,房東將一個三、四房的一戶公寓隔成了幾個小雅房出租。這小子擁有一房一廳,浴室和廚房與他人共用。原本地方狹小,又毫無章法地塞了許多華而不實的家具,比如花盆架和櫥櫃之類沒有三十六坪都沒處塞的玩意。窗簾也沒拉開,弄得房中漆黑一片,還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混合氣味。

小也算了,最讓人絕望的,是這小破房間還被人翻得亂七八糟,所有容器裡的東西都被翻了出來,丟得到處都是。如果不是在查探後發現只少了女人的物品,男人的物品只是被洩恨似地扔出,貴重物品比如相機、電腦都還在原處,他都想直接報警了事。

然後雲泰清開始收拾如今屬於自己的財產。

不出所料,張小明那個傢伙大概滿腦子都是風花雪月,對於自己的未來沒有絲毫規劃,只能到處打些短工,銀行裡的存款少得可憐。等身體基本沒了不適,雲泰清拿著張小明的身分證、印章和能找到的所有銀行存摺,跑了一趟銀行。所幸還有點餘款,不過也只有四萬元上下,對以前的他來說只夠一夜的花銷。

不過,這世道富有富的生活,窮有窮的過法。雲泰清也不是沒過過窮日子,這些錢在他最窮的時候也夠過一年的。

一邊計畫著以後的生活,一邊懷念著曾經的輝煌,雲泰清心裡不由得有些不甘。

從天臺上跌下來活活摔死,自然不是正常死亡。

他是被他的女朋友推下來的。

嗯,現在應該叫前女友。

她和他的好友都是他的大學同學,是好友介紹了他跟前女友相識。相識七年,相戀五年半,卻在最後給了他狠狠一擊。

那天是他的生日,而他還在公司加班。她打電話告訴他,有禮物要送給他,讓他到天臺上去。

他到達天臺的時候,上面除了一個兩手空空的她之外什麼也沒有。他卻絲毫沒有懷疑過她,只覺得可能有其他的什麼驚喜。

她的確給了他一個巨大的「驚喜」。

她溫柔地微笑著,花言巧語騙得他背對著她站在欄杆旁,然後她穿著高跟鞋的腳猛地踹向他的背部。他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手中的欄杆像豆腐渣一樣碎裂開來。

雲泰清最後的記憶,是低垂的黑色天幕、手中欄杆冰冷的碎片,以及墜落無底深淵的恐懼。

除此之外,他並沒有感覺到痛苦。

沒過多久,一輛汽車堪堪停下,他的好友像飛一般地衝出車子、飛馳而來,擠進人群時還在微微喘息。

雲泰清和他認識的時間比前女友還長,和自己一同奮鬥的除了前女友之外,就只有他了。雲泰清對這個相識於微末、共奮於荊棘的好友有著非同一般的信任。

他向他大聲傾訴被前女友背叛的痛苦,希望他能奇蹟般地聽見他的聲音,將那狠毒的前女友繩之以法。

然而老天絲毫沒有眷顧他的祈求,好友全然聽不見他的聲音,反而在驚訝之後露出了異樣的憤怒。

他擠出圍觀人群,打電話給雲泰清的前女友。

前女友飛奔趕來,表情激動,身子幾乎撲進他的懷裡。

好友卻沒理會她的激動,狠狠地拽住她的手臂,將她帶到一旁的僻靜處。雲泰清本以為他聽見了自己的聲音,激動地跟在他們後面,期望能看到前女友狼狽不堪的樣子。

他的確看到了她狼狽不堪的樣子,卻和他想像中的相差十萬八千里。

好友一巴掌拍在前女友的臉上。

「妳這賤人!誰叫妳動手的!」

雲泰清震驚了。不為那一巴掌,只為好友話中理所當然的殺意。

前女友似乎也震驚了,淚珠撲簌簌地奪眶而出。

「是你說的,已經到時間了,只要他一死,我就能……」

好友又是一巴掌打在她另外半邊臉上。

雲泰清不想管他們之間的糾葛,只在一旁雀躍歡呼。總算有人替他報仇了,管他是為了什麼原因。

好友壓低聲音,手指簡直要戳進她眼睛裡,「妳這蠢貨!把一切都毀了!」

她淚流滿面,低聲嘶吼:「可你說了,時間已經到了……」

「不是這樣!」好友捂著臉,在一旁轉了一圈,彷彿無法抑制自身的戾氣,回身又給了她一掌,打得她雙頰通紅,「不是這樣!」

在那之後,他們再也沒有提起過這個話題。

他們在警察面前做足了好友和女友最深情的模樣,她臉上的掌印變成了雲泰清死前心情不好、無限失落的證明。

看著他們擺出的證據,連雲泰清都要認定自己是生意失敗無限失落無以發洩不得不自盡以謝天下了。

雲泰清實在不耐煩看他們表演,便想用他身為鬼魂的力量在這姦夫淫婦所在之處大鬧特鬧。不料最多只能移動個鉛筆,別說讓人害怕恐懼了,甚至根本沒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真的是無限失落無以發洩了。

對了,他那位好友叫「周建成」,前女友叫「方躍華」。他們的名字,在復仇之前,他都會狠狠地咬在牙中,慢慢磨碎。

如今雲泰清又再次擁有了身體,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那對姦夫淫婦付出代價。他壓根就對他們為何殺他不感興趣,左不過是那些男盜女娼的事情。

他只要他們死,除此之外全不關心。

可這張小明一沒權二沒錢,女友還跟別人落跑。所幸她沒拿走他最後的財產,否則他現在就需要再死一回,不知還要等多久才能弄到令人滿意的身軀。

雲泰清正考慮著煩心的事情,那扇破門卻被人從外面敲得山響。

他開門一看,一張刻薄尖臉的中年女人帶著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如茶壺一般站在門外,乾瘦的手指直戳他的腦門。

「張小明!趕緊把下半年的房租給我繳了!別跟老娘說什麼未來規劃!不繳,一個星期後就給我滾!」

雲泰清附身的這具身體不僅人蠢,連名字也俗到爆,這種名字寫在小說裡,瞬間從路人到炮灰,連個水花都不帶響的。

在清查財產的時候,他也找到了這房間的舊租約和最新的租約。舊租約是四千五百元一個月,新租約是六千元一個月,他那點微薄的存款剛好能支付,還能剩點飯錢。

他說:「能一個月、一個月繳嗎?」

刻薄的中年女人精瘦的手一揮,唾沫都飛到了他的臉上,「能住就住,不能住趕緊搬走!這地段可熱門得不像話,你沒錢,還有大把人拿錢求租呢!」

那名小女孩大半個身子躲在她的裙子後面,露出和她相似的鄙視表情。

這位女房東大概有了願意出高價的新房客,指望能大賺一筆呢。

雲泰清也沒辦法,只得再三保證定然遵從她的指示,才將這兩座大神送走。

回去蹲坐在還散發著淡淡霉味的床上,看著電腦螢幕發呆。

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

如今的人,誰沒有網路銀行?他自然也是有的。

雲泰清趕緊嘗試登入銀行的網路頁面,但由於忘記密碼,嘗試了幾回,才在鍵入密碼次數上限之前找到了正確的密碼,成功登入。

登入的時候他還有點緊張,畢竟前女友對他的財產和密碼心知肚明。如果她要清空他的帳戶和那個他以為是好友的王八蛋雙宿雙飛,那他就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進入網銀頁面之後,他點擊「餘額查詢」,看著捲軸一點點向下滾動,他緊張得手心冒汗,連滑鼠幾乎都要握不住了。

最後那個數字顯示出來時,他從床上跳了起來。

這個帳戶是他個人日常支付時使用,不屬於生意的一部分,所以款項並不多,但要解他當前的燃眉之急已經夠了,剩下的甚至還能再幹點其他事情!

於是,雲泰清用張小明的名字新辦了一個新的帳戶。一是他不想繼承那個蠢貨的東西,二是想要個新生的標誌,如今正好能將自己原有帳戶裡的錢全部轉入新帳戶。

等所有手續都辦好後,他看著存摺裡頭的數字,眉開眼笑地撫摸存摺好幾遍,然後又登入新帳戶的網路銀行,在餘額頁面更新了一遍又一遍,就為了享受看到那一長串數字時的那份舒爽。

等收錢的熱勁過去,他才逐漸冷靜下來。

別看這點數字喜人,他可沒忘記他到底是活過來幹嘛的。他不是為了活而活,他要報復那兩個賤人,他要讓他們知道他的厲害!

但這點錢……養活自己差不多,若想在他們眼前耀武揚威,連個零頭都不夠。

「好煩啊……」

「哥哥──你煩什麼呢?」

突如其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回頭一看,然後沒能控制住身體,直接從床邊翻了下去。

「哎喲我操!」

有身體和沒身體就是不一樣。沒身體的時候怎麼滾都成,一有身體滾起來就要命了!再加上這具身體明顯鍛鍊不足,這一摔連點本能的自我保護都沒有,身體和地面接觸的聲音那叫一個結實!

雲泰清蜷在地上,好半天都恢復不過來。

而剛才驚他一跳的小女孩從床頭飄浮過來,半透明的臉上對他露出一個鄙視的微笑。

作為一個擁有半年鬼生的復生者,按理說他不該對這種非科學的存在大驚小怪,但有準備和沒準備是有區別的!所以等他平靜下來,注意到對方只有一顆頭和右手臂,其他部位什麼也沒有的時候,他也沒那麼驚訝了。

「妳這孩子是誰家的!別人家想進就進嗎!有沒有一點禮貌!」雲泰清大聲責備她,希望它知道自己的錯誤,立刻在他眼前消失。

小女孩的鄙視之色更加嚴重,眼白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這是我家啊,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你不想住就滾蛋嘛。」

小屁孩!那種把人鄙視到骨子裡的態度簡直和刻薄房東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妳不會是房東的女兒吧……」雲泰清自言自語,揮揮手將它打散,坐回床上。

現在想想,剛才它和房東一起出現的時候,其實就是有點透明的模樣,只不過房東的存在感太過強烈,讓他忽視了它,連它壓根不是完整的都沒注意到。

小女孩又在另外的地方凝聚成形,笑咪咪地說:「你怎麼知道我是我媽媽的女兒啊?啊,對了,你為什麼不害怕我啊?之前住這裡的要麼看不見我,要麼嚇得屁滾尿流,簡直笑死人了哈哈哈哈哈……」

雲泰清和它沒什麼好說的,像趕蒼蠅一樣揮手將它再次打散,繼續看著電腦螢幕,試圖想看到自己的復仇計畫在上面自動出現。

沒堅持多長時間,小女孩再次從虛空中浮現,臉上的表情已經變成了驚異與驚喜的混合。

「哥哥!你真的不怕我啊!你能看見我啊!我跟你說,我叫苗阿妙,我是被人殺掉的!那個殺我的凶手到現在還逍遙法外,你一定要幫幫我!把他抓起來,讓他再也不能害人啊……」

雲泰清從電腦上抬起眼睛看著它,看著它臉上的表情從活潑期待逐漸凝固,聲音也越變越小,然後他張口一吹,它再次散去。

苗阿妙這回凝聚的時間長了點,再次顯現之時,它沒有再露出歡快的笑臉,它僅有的一隻手虛空地抓握在雲泰清的胳膊上,連聲音都變得沉鬱:「哥哥!你是唯一一個能看見我還不怕我的人!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求求你……」

他說:「妳知道我為什麼不怕妳嗎?」

苗阿妙愣怔,搖搖頭。

他嘆口氣,說:「因為在幾天前,我還是妳這種狀態呢。」

苗阿妙驚異地睜大了眼睛。

他說:「別這麼看我!我能奪到這具身體完全是運氣好,別想讓我幫妳也弄一個!」

苗阿妙說:「我不信……」

雲泰清用力地搖了搖頭,指著自己:「這不是我的身體,魂魄和軀殼結合得不太好,妳應該看得到,我的頭變成雙影了吧?」

他見過另外一個奪舍的鬼魂,也是這個樣子,運動得快了,身體和魂魄就合不到一塊。

但苗阿妙的回答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什麼?你的頭好好的啊。」

雲泰清困惑了。他之前見到的人可不是這樣……

「總之,我沒必要騙妳,我活過來純粹是為了解決仇人,就那點破事我還不知道怎麼辦呢!哪有時間跟妳玩靈媒緝凶的遊戲。」

苗阿妙呆呆地看著他。

雲泰清覺得自己說得挺清楚了,就繼續低頭衝著電腦發呆。

苗阿妙愣了一會,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媽媽──是我不好!我不該跟陌生人走!被人殺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好不容易找到有人能幫我,又是個沒心沒肺的鬼!媽媽──我的冤情永遠也沒法讓妳知道了──媽媽──」

雲泰清被鬧得腦袋疼,揮手把她打散,沒兩分鐘它又回來了,又哭又嚎、又嘶又叫,總而言之,就是不讓他得到片刻的安寧。有那麼一會,他都恨不得自己已經死回去了,免得活在這世上還得受這魔音穿腦的罪。

被鬧煩了,雲泰清只好穿上外衣出門,準備吃點東西安撫一下自己的心情。

結果那小東西居然不是地縛靈!它一路跟著他出門,在他吃牛肉麵的時候,歇一會,嚎叫一會,再歇一會,再嚎叫一會……

等再回到那個逼仄的蝸居時,雲泰清滿腦子只剩下乾脆去死的意志。

雲泰清這個人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壞人。他只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員,也許有明哲保身的意願,可也不至於在小丫頭面前絕情絕意──當然,小孩嚎叫的殺傷力也是他妥協的原因之一。

躺在床上,雲泰清無可奈何地蒙上了自己的眼睛,有氣無力地說:「好吧……妳說,誰殺了妳,我幫妳報案,保證把凶手繩之以法,行了吧?」

苗阿妙的聲音頓時歡快起來,滿滿地都是得意,「早這麼說不就好了?害我這麼費勁!」

他霍地坐起來,「妳到底還想不想報仇了?」

它笑笑,總算閉上了嘴。

雲泰清說:「好了,說吧,殺妳的人在哪裡?姓甚名誰?有沒有什麼證據證明是他幹的?」

苗阿妙說:「我不知道啊。」

雲泰清:「……」

苗阿妙:「……」

他們兩個大眼瞪小眼,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妳連是誰殺了妳都不知道,那我還能幹什麼?我又不是福爾摩斯!」

苗阿妙急急分辯道:「我不知道殺我的人是誰,因為我當時被陌生人誘拐,那個人把我關在屋裡,後來有另外一個人來找我,他才把我交給那個人。他把我交出去的時候我拚命反抗,所以他們兩個臉上都有被我撓出來的疤。後來……他們可能覺得我太吵,所以對我下了藥,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雲泰清看著它小小的身體,想像著它在兩個男人手中拚命掙扎,用如此柔弱的身軀給予了敵人傷害,最後卻無可奈何地屈服於懸殊實力的樣子,好像……有點值得敬佩呢。

他問:「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半年前吧……」

半年前……真巧,他也差不多是在那個時候死的。

他又問:「妳知道他們抓妳是想幹什麼嗎?」

苗阿妙搖搖頭,說:「我被放在誘拐犯家裡,聽他有一次打電話,反覆說『不是時間到了嗎?那就趕緊啊!這丫頭煩死了!你們最好快點!』……我聽得糊裡糊塗。你說他們是不是把我殺了吃了?不然我怎麼會變成這種缺手少腳的樣子呢?」

雲泰清想起了前女友對周建成說過的話──

「已經到時間了……」

難道說,這孩子的死,和他的死,二者之間是有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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