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W009-妖怪過敏症02-單

 

 

書名:妖怪過敏症2

作者:葛貓

繪者:Izumi

出版社:三日月書版

出版日期:2012/10/31 第 1版 1刷

開本:15x21 cm

定價:220元

ISBN書碼:9789861857732


鶴求你這老不死的現在是怎樣啊啊啊啊──

 

才正要展開青春高中生的生活,胡離姬的過敏體質卻突然惡化,

而驅妖體質的沈霽也在學校對有妖怪血統的同學做出攻擊行為,

校醫為了恢復他們的正常校園生活,決定冒險讓他們過去「那一邊」找神醫鶴求。

可……那位童顏老頭開口的第一件事,是要兩人到山上採仙草,他們是只有半妖血統的人類小孩啊!

為什麼要在「這一邊」跑給三腳牛群追!

就算他幫我老媽產檢還讓她轉生為人,

但這還是不能阻止我罵他老不死的因為景山他的好可怕呀──


大受好評登上封面!離姬的爸爸與媽媽相愛相殺番外篇也火熱連載中!

 



 

第一章 別看了,他只是個變態

 

有人一笑坐生春。

吳大強是這麼形容他心上的小花兒楊馨,意思是她一笑,就讓你覺得春天到了,是時候發情……不,是是時候來約個會什麼的……

但我眼前的這個妖孽就算一臉的不耐,還是春意融融枝頭鬧,無時無刻散發出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的費洛蒙。

壽麻和我並肩走在一起,讓我覺得自己快要被女高中生驚豔以及嫉妒的目光射穿了。我很想跟那些女孩們說別看了,他不過是只妖怪,而且還是個心靈扭曲的變態!

「我說壽……月詠大叔,你為什麼沒事想來上學?」我看著他無力的問道。高中生很累,壓力很大,要算三角函數跟背全球洋流圖的你知不知道啊?

壽麻不知道哪跟筋不對勁,為了來上學,居然天天去找校長施壓,最可怕的是,校長跟主任居然屈服於他的淫威之下,硬是讓他在學期中插班就讀。

如果他真的那麼勤勉向學那也就算了,但我覺得他一定居心叵測,否則他活了那麼久為什麼偏偏到了現在才開了竅想念書?我看不是他根本不滿意百靈爵,想要埋伏在沈霽身邊,伺機吃了他的聲音,再不然就是他春心蕩漾,想來段純純的戀愛。

若他的目的是前者的話,那沈霽就危險了;如果他的目的是後者的話,那沈霽還是很危險哪!畢竟他們都上過三壘了,沈霽應該是壽麻的攻略名單中進度跑得最快的一個吧?不追他的話壽麻要追誰啊?

「因為高中生很吵,百靈爵很快就滿了。還有,再叫我大叔我就扭斷妳脖子。」壽麻面無表情的折了折自己的指關節,發出喀喀喀的聲音。

「你真敢扭斷的話,當心我媽跟你絕交。」我連忙跳開,低聲威脅道。

雖然媽媽對我說過他只是過度寂寞,加上以前有一些心靈創傷所以人格有點扭曲,基本上不是壞人,但是我媽的價值判斷基本上不太適用於人類世界,而且他們都上千年不見了,誰知道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裡他有沒有從初級變態進化成究極痴漢哪?

「妳以為我稀罕她這個朋友?」他哼了一聲,表示不屑。

現在我手上唯一的底牌,就是壽麻到現在還滿喜歡我媽的。

我默默的掏出口袋裡的手機,開始撥號。

「妳做什麼?」

「打電話給我媽,說你打算跟她正式決裂。」

「妳這小屁孩給我拿來!」他一個箭步衝上來,迅速的把手機從我手上奪過去,按下結束通話鍵。

我看著他一臉氣急敗壞的樣子,不禁覺得很有趣。

雖然壽麻是個大叔而且心靈扭曲,但是卻意外的很好馴服,純情萬歲!

「看什麼?」壽麻發現我直盯著他笑,不悅的問道。

「沒有。我只是覺得很奇怪,你不是這個學校的地頭蛇嗎?為什麼只是借個球而已也要……哈啾!拉著我一起?」我揉揉鼻子。由於沈霽那個空氣清淨機不在這裡,害得我被壽麻的妖氣弄得噴嚏連連。

今天的值日生是壽麻,當他得知值日生得去借體育課要用的器材時,就硬拉著我陪他一起去器材室借球,而且因為他有王子病不想曬太陽,還要迎合他的需求在長長的迴廊裡繞來繞去避免日照,有夠麻煩的一個傢伙。

我理智層面知道他看在媽媽的面子上,不會對我輕舉妄動,但我情感層面不太想跟差點殺掉我的傢伙有任何得牽扯。

「雖然我在此處待了有一段時間,但你們人類那套什麼值日生什麼登記的,我可沒興趣知道。」

我想你應該是不懂但不好意思問,而不是沒興趣知道吧……我在心中吐槽。

「值日生有兩個,你為何不找另一個陪你?」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就有個人默默的挨到了我身邊。

我轉頭,看到沈霽雙手抱胸,繃著一張臉不說話,看起來就像隻謹慎的戒備著什麼的貓。

「你怎麼在這?大家不是都到體育館裡去集合了?」我問。

「值日生,來借球。」他的回答一如既往,毫無冗言,惜字如金。

「原來是你啊。」我向後走了一大步,從他倆中間退開,「你們也不是不認識嘛,何不大手拉小手一起去借球?」

壽麻跟沈霽同時回頭瞪了我一眼。真有默契。

「今天要借四十顆籃球,好像有點多,我還是和你們一起去好了,人多好辦事嘛。」我識時務的陪笑著跟了上去。

一個是好不容易才肯罩我的沈霽,另一個是行為偏離常理的變態,兩方我都惹不起啊。

但夾在他們倆中間讓我壓力很大,沈霽一臉殺氣,抬頭抱胸靠牆走,讓人產生一種他等一下應該會蹬牆越過我然後捅壽麻一刀的錯覺,而壽麻雖然慢悠悠的走著,但也同樣是面無表情,我覺得搞不好他心裡正盤算著,要把沈霽的聲音吃掉之後再埋屍校園的某個角落,畢竟媽媽只威脅他說不准動我,可沒說不准對沈霽這樣那樣啊。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當兒,我們抵達了器材室。

「籃球四十顆。」沈霽掏出了學生證給負責辦理器材出借的工讀生,壽麻則站在我身側,一瞬也不瞬的看著沈霽如何借球。

「好,你們可以抬走了。下一節還有班級要上籃球,麻煩你們盡快歸還。」工讀生指著三簍籃球對沈霽說,示意他可以把球扛走了。

我跟沈霽、壽麻一人推一簍到體育館,正好趕得上做暖身操。

我們三個匆匆入列,開始拉筋做操。

「今天的值日生不是沈霽跟轉學生嗎?妳怎麼也一起去了?」在做雙人拉筋動作時,正好分配到和我同組的楊馨開口問道。

對了,楊馨對沈霽有意思嘛……正當我打算照實回答說,其實我本來是陪壽麻一起去借球,跟沈霽絕對是清白的時候,我突然看到隔壁的吳大強拚命的對我擠眉弄眼。

「快──承──認──妳跟屎臉男在──一──起。」吳大強用嘴形暗示我。

神經病,誰跟沈霽在一起?我對吳大強翻了白眼。

「因為四十顆球挺多的,我覺得只有他們兩個搬很可憐……妳等下要不要替我和他們一起去還啊?我這節下課有點事。」我無視大強的悲鳴,為楊馨製造了一個跟沈霽相處的機會。

「真的?我可以嗎?」楊馨喜上眉梢,少女心思一點都藏不住,「上次試膽只剩你們兩個沒回來,班上的人都覺得你們……呃……在一起了。」

「啊哈哈。」我乾笑三聲,「該不會是吳大強說的吧?他最會造謠了別相信他。我們只是因為光線很暗所以跌得鼻青臉腫,所以跑去保健室包紮了,我不是到昨天為止手掌上都還貼著紗布嗎?」

「原來妳的手是那時候跌傷的啊?」楊馨換上了深感同情的表情,「要是我們等你們一下,一起走的話,你們說不定就不會摔傷了。」

「啊哈哈,有可能喔。」我持續乾笑著。

如果你們等我們一下的話,搞不好就發生命案了也說不定。我在心中這麼想。

「嗶嗶──」哨聲響起,體育老師示意大家集合,「同學們,因為考試快到了,所以這節我們讓大家放鬆一下,隨意打一下籃球就好,不想打的在體育館裡坐著休息也可以。」

「耶──」同學們聞言便是一陣歡呼。

「上禮拜教過三對三,大家規則還記得嗎?」

「記得!」班上大部分的男生反應都十分熱烈。

「太好了。那我先點名,再讓你們做一點基本的運球,之後就可以開始自由練習。」語畢,他便開始翻閱點名簿。

「吳家德、趙承翰、沈霽、周尚勤……欸?有新同學啊?柳月詠,哪一位?麻煩舉個手。」體育老師從點名簿中抬起頭,搜尋陌生的臉孔。

 壽麻緩緩的舉起手。

「柳同學,你在之前的學校應該打過籃球吧?」體育老師照例要問一下這些問題。

「我打過。」壽麻點頭。

老師他說謊!他不只沒打過籃球就連上學都是第一次!他可能連籃球是用來投進籃框裡的都不知道啊!

「很好,如果你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王維元你校隊的,他有什麼不懂的帶他一下,我再讓你們教練請你喝飲料。」

「是──」王維元嘴上應承著,但卻用如臨大敵的神情看著白皙到近乎有些透明的壽麻,而壽麻似乎有點兒被王維元的眼神給激怒了。

老師大聲吆喝著同學,「那我們開始練習基本動作──」

趁著大家都在拿球,一片混亂的當兒,我靠到壽麻旁邊,問:「你真的會打籃球?」

「最起碼有看過。」他頭也沒抬,專心研究著手中的橘紅色球體。

「你只有看過就敢謊稱你會打?」

他瞟了我一眼,「我從妳還沒出生就已經在這兒看人家怎麼打了,學學樣子還能有七分像。」

……好吧,他累積了幾十年的看球經驗,球技大概不至於太差……吧。

體育老師開始吹哨,我們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練習起基本的運球。

我看著壽麻捧著籃球有點遲鈍的動作,突然有點為他擔心了起來……可是騎虎難下的是他我為什麼要替他煩惱啊?

運球完之後,大家很有默契的自行分組對打。我對籃球毫無興趣,只知道犯規五次就要退場,而且這還是從灌籃高手(註一)裡學來的,所以我自動退到場邊當觀眾。

等大家都開始練習之後,我看到了一個相當驚人的對打組合。

王維元、壽麻、方新城組成了一隊,他們的對手是吳大強、沈霽和周尚勤。

王維元臨危受命,和壽麻同組這是理所當然的,第三個隊員是和王維元交情不錯的方新誠,這也在可以理解的範圍,但他們的敵隊成員──吳大強、沈霽、周尚勤──為何會兜在一起讓我十分不解。

我不懂吳大強為何肯放下他心中的比山還高的成見跟沈霽同隊,難道是因為楊馨在看沈霽打球的同時也會看到他嗎?吳大強你的願望也太卑微了吧!還有,沈霽要跟壽麻比賽這點,我看了就覺得頭皮發麻啊啊啊!他們兩個都不是正常人而且還有過節,要是打球打到最後演變成互毆該怎麼辦?他們打架應該不是一般高中生往彼此臉上揍個幾拳就了事的那種吧?

我突然覺得頭痛了起來。

但是球賽並不會因為我覺得頭痛就不打,他們雙方各派代表猜拳決定攻防,比賽開始。

先發的是壽麻隊,方新城跟王維元沒兩下就帶著球殺進了禁區,壽麻則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站在三分線外,看著他的隊友二對三,吃力的在籃下奮鬥。

王維元邊運球邊瞟了壽麻一眼,這時吳大強從旁竄出伸手抄球,但方新城被沈霽和周尚勤團團包圍,王維元側身將球扔向壽麻,而他居然穩穩接住了。

「給我!」王維元甩開吳大強後揮手大喊。

壽麻淡定的,以單手緩緩的托起球,看似隨意的朝籃框的方向一扔──

場上的五個男孩見狀,都奔到籃下蹲低,準備等下搶籃板。

「嚓!」

球跟籃網摩擦,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他居然投進了!而且是空心!

王維元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壽麻,說出了我的心聲:「碰巧的吧?」

壽麻聳肩,不置可否,但接下來他投的三分球顆顆都進,顆顆都是空心,王維元也樂得把球丟給他。

沈霽跑向壽麻,跳起,準備攔截三分球。

壽麻收回手低下身,將球傳給隊友,無人防守的王維元跳投得分!

壽麻朝沈霽揚起一抹略帶挑釁的笑。

沈霽看上去有點不悅。自此他就對壽麻緊迫盯人,不讓他有投球的機會。壽麻被他逼得不得不開始運球跑位。

沒過多久,沈霽截下了一顆壽麻的三分球,抬手就將球往壽麻的臉上砸,壽麻一個偏頭閃開了,球擦過他的髮梢,被他身後的吳大強穩穩接住。

壽麻站穩腳步,狠狠瞪了沈霽一眼,沈霽也直勾勾的盯著他。

……他們倆來真的啊?

我看到壽麻的妖氣與沈霽的磁場劇烈的碰撞,就算是什麼也看不到的,也都察覺到氣氛有些詭異,在場邊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但是這場練習賽沒有停止,不同的是,被激怒的壽麻終於認真起來了,開始抄球跳投搶籃板,非常投入這場比賽。

可沈霽畢竟比較年輕耐跑,經驗也比壽麻多,最後,沈霽飛身躍起,蓋了壽麻一記火鍋,粉碎一顆三分球,沈霽那一隊驚險的勝出。

壽麻靠牆而立,看起來還有些喘。

而沈霽則盤坐地上,將臉埋進雙掌之中。

「你看起來很累。」吳大強說。

沈霽維持著原姿勢,沒出聲。

雖然吳大強一直將沈霽視為(假想中的)情敵,但基本的同學愛還是有的,於是他走過去,伸出手想拉沈霽一把:「激烈運動完就坐著對心臟不好,你站起來吧。」

「再等一下。」沈霽依舊把臉悶在掌中,低聲答道。

我可以清楚的看見他手背上的青筋浮起,正在隱隱的跳動,就跟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他全身散發出一種把一切事物都拒於千里之外的氣息。

現在的他看上去不太對勁。

大概是跟壽麻的比賽讓他太過投入,我的胃開始悶痛。

我在心底小小的掙扎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走過去伸出手,也準備拉他一把──

「別碰我!」

他揚手,將我的手揮掉。

整個球場瞬間安靜下來,原本在嬉鬧的同學也將注意力轉移到這裡。我一時間不知該做何反應,只好怔立在原地,看著自己剛剛被他撥開的手。

沈霽立即抬起頭來,像一個因為做了壞事而被痛罵的孩子那樣,用一種空白而不知所措的表情看著我。


 

為什麼他要露出這種表情呢?該露出這種表情的明明不是他啊。

「抱歉,我……」他期期艾艾的,看起來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好──集合!」老師吹哨將大家集合起來,沈霽因此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壽麻卻趁機蹭了過來。

「方才那小子是真心想殺了我。」他在我身邊,用只有我聽得到的音量低聲說道。

「應該不是吧,他只是打球過於認真罷了。」

我下意識替沈霽辯白,壽麻聽了之後卻一臉奇怪的看著我:「那傢伙剛打掉妳的手。」

「……所以呢?」我不太明白他的弦外之音。

「但妳還是替他說話。」

「我……」

「他這麼做不會讓妳覺得難堪或難過嗎?」壽麻露出了看起來十分困惑的表情。

「他表達方式就是比較直接一點嘛。」我答道:「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他兇,沒關係啦。」

雖然我這麼回答壽麻,但是心底深處還是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

那種心情就好像你花了很大的力氣,好不容易才跟一隻一點也不親人的貓建立起良好的關係,但是你伸出手想搔搔牠的下巴表示友好時,牠卻把妳的手亂抓一氣。

妳知道不能怪牠,因為牠本來就是那樣,抓花妳的手完全是件預料中的事。但是這時候突然體認到原來花了那麼大的心力,還是只能以本來的方式被對待的自己,心底還是會有那麼一點疙瘩存在的。

 

 

註一:日本動畫,七年級生的青春回憶。

 

 

第二章 萬惡的根源就是青春期

 

體育課下課之後,下了一場小雨,天氣一下子轉涼了。

我因為天氣突然變壞,再加上壽麻這隻大妖一直在我身邊,所以我開始不停的打噴嚏流鼻水,嚴重干擾到上課秩序,所以導師丟了一張已經簽好的假單給我,勒令我早早退下回家休息。

我本來以為這種換季過敏躺一下睡一覺起床就沒事了,沒想到這次的情況是前所未有的嚴重,不僅有打噴嚏流鼻水眼睛腫這些一般的過敏症狀,我的臉上身上還長了一大片的蕁麻疹,渾身無力又痛又癢,根本下不了床。

連沒心沒肺的徐行都覺得我這次真的病得不輕,一下課就先晃到我房裡查看我的最新病情,不然以往她對自己的親生姊姊一向漠不關心,有時候甚至在我感冒痊癒了之後她還不知道我曾經感冒過。

我媽則對我這次的病情感到非常的焦慮,但是好幾個醫生都表示這只是症狀稍微嚴重的換季過敏,除了開藥給我之外,就只交待我多喝水休息。我對此感到非常絕望,只好躺在床上聽天由命。

吃了快一個禮拜的抗組織胺之後,我的情況終於逐漸好轉,噴嚏鼻水停了,也可以下床走動了,但是臉上跟身上還有一些小疹子沒有消,我只好渾身包得密不透風的去上課。

我臥病在床的這期間,除了班長盡責的打電話通知我課程進度跟回家作業之外,打給我的還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沈霽。他在我請假沒去上課的第二天曾撥了一通電話給我,我沒接到,之後我回撥了好幾次,但都轉入語音信箱裡。

我覺得有點奇怪,但沒多想,因為不接電話完全像是沈霽這種人會幹的事,如果是吳大強連著三天電話都轉語音那我可能會考慮報警,他那種重度不甘寂寞的人是只要還有一口氣就不會放棄跟外界聯繫的機會的。

撥了幾次沒接通之後,我就沒再打給他了,畢竟只要到學校就能夠見到面,我覺得實在沒有必要非得執著於用手機聯繫上他。

我在早自修的鐘聲響起之前戴著口罩踏進教室,坐定之後,我發現平常都會很早到的沈霽,座位上竟是空空如也。

我本來以為他只是難得的遲到了,沒想到過了兩節課之後,他還是沒出現,在第三節班導的國文課上,老師也沒跟大家說明關於沈霽為什麼沒來,我終於忍不住扔紙條問了坐隔壁的壽麻為什麼沈霽沒來。

他斜睨了我一眼,匆匆寫了幾筆後又將紙條扔回來。

很意外的,他的字非常端正,有種正氣凜然的感覺,跟他有點病態的為人處事完全搭不上。

上面寫著:「怎麼?妳不知道?那小子前天惹了個大麻煩,這禮拜不會出現在學校了。」

大麻煩?什麼大麻煩?

「他該不會是跟你互毆然後重傷住院吧?」

我想破了頭也只有這個可能。

我將紙條丟了回去,壽麻打開一看之後對我翻了個白眼。

「我會直接送他進棺材,不會只讓他重傷。他與人起口角,最後演變成互毆,所以被罰停學,在家自省一周。」

口角?互毆?停學?

我看了好幾次紙條上的字,還是覺得壽麻說的這條消息很超現實。

沈霽雖然個性不佳,但頂多只算是冷漠彆扭又難以接近,很難想像他會跑去跟人家打架。而且依他那種悶葫蘆的個性,跟別人交談都有困難了是要怎麼起口角啊?

我懷著滿肚子的疑問,在紙條上寫下「他和誰吵架?」之後,把紙條又扔了回去。

其實我本來是想寫「該不會是你借刀殺人吧?」,但是我沒那個膽子。

他看了紙條之後,草草的寫了幾個字又扔了回來。

「我才沒興趣知道。」

接著壽麻就側過身去,用手支著頭看著窗外,散發出「我不想跟妳聊這個妳最好識相點別來煩我」的氣場。

我只好悻悻然摺好紙條收進抽屜,專心上課。

 

***

 

直覺告訴我這事情不單純,而且我只是個局外人,應該怎麼樣都不至於被牽扯進去吧,所以我本著將八卦進行到底的精神,趁著午休時間溜到保健室裡。或許柳醫師她知道些什麼內情也說不定。

一踏進保健室,就看到柳醫師開著桌電抱著筆電,辦公桌上還有一堆攤開來的書和文件,柳醫師淹沒在其中,看起來非常忙碌。

「妳來啦?」柳醫師從堆積如山的資料中抬起頭來對我說道:「那邊先坐,我沖杯茶給妳。」

她擱下手邊的工作,起身,泡了一杯香氣四溢的紅茶給我。在她起身的同時,我注意到她穿了雙正紅色的霧面細跟高跟鞋,非常搶眼,讓人想不多看兩眼都難。

「醫師……」我接過茶杯,準備開口問關於沈霽的事情。

「我知道,妳來問關於沈霽的事情,對吧?」醫師好整以暇的看著我說,接著帶著迷濛的眼神輕嘆道:「真好,這就是青春啊。」

「啊?」醫師在說什麼啊?

我疑惑的看著她,但醫師帶著微笑搖了搖頭,說:「沒什麼,當我沒說。妳應該覺得沈霽和人家起衝突這件事很奇怪,是不是?」

「對。」我點頭如搗蒜,「吵架這個行為對他來說太困難了,他連話都不太講啊!」

「……我怎麼覺得妳這番話雖然聽起來像是在為沈霽辯解,但實際上是在損他?」

「不,柳醫師,妳如果跟沈霽相處久一點的話,妳也會跟我有一樣的結論。」

「無論如何,雖然說青春期就是一個隨隨便便就會被刺傷,然後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自己的年紀,但沈霽跟別人口角打架這件事,我確實覺得不單純……」醫師走到電腦前,打開瀏覽器輸入關鍵字,「所以我到訓導處打聽了一下這件事,發現和沈霽起口角的,是這個孩子。」

螢幕上出現了幾行字:「又東二十里,曰苦山。有獸焉,名曰山膏,其狀如逐,赤若丹火,善詈。」

「呃,醫師,那個……」我看著螢幕上的幾行字,哀傷的發現每個字我都認得,但它們站在一起之後對我來說好陌生好有疏離感。

「這是《山海經》中山經當中的一段文字。意思就是在姑瑤山的東邊二十里處,有一處名為苦山的地方,是一種叫做山膏的獸的棲息地。注意,膏不可以念成高,要念荒。山膏的外型像一隻紅色的小豬,擅長罵人。」醫師善解人意的為我把螢幕上的文字翻譯成可以理解的語言,還貼心的為我上了一次正音課程,「山膏是從『那一邊』來的,目的是……算是留學吧,事情發生之後我找他來談過,他雖然說話惡毒了點,但本性不壞,事情發生之後他也自請處分,讓教務處記了他一支小過。」

「是因為山膏說了什麼惹惱沈霽的話,所以沈霽才會跟對方打架嗎?」我根據醫師提供的資訊,開始猜測沈霽打架事件的原因。

「我本來也以為是這樣,想說青春期嘛,人多少都會做出一些日後自己想起來都覺得羞恥的事,所以他衝動一點也不是不能理解……」

醫師妳對青春期到底有什麼偏見啊?難道在妳的認知中沈霽會跟人家打架都是荷爾蒙失調惹的禍嗎?

「山膏承認他的確說了一些讓沈霽不快的話,我也以為事情應該就是這樣,不會再節外生枝了。」醫師頓了頓,接著道:「不過,在沈霽停學在家自省的第三天,也就是昨晚,我接到一通連玉承打來的電話,她說沈霽那孩子的狀況不太對勁,希望我今天過去看看。」

「怎麼個不對勁法?」聽到醫師這麼說,讓我也緊張起來了。

「連玉承沒說,但從她的語氣聽起來,好像不只是沈霽那孩子發發脾氣鬧鬧彆扭這種小事。」醫師雙手交握擱在桌上,看著我,「離姬,妳待會兒沒事吧?」

「沒有。」

「那麼,要不要一起去沈霽家看看他?應該不會花太多時間,到時候我送妳回家。」

「……」我絞著手指,遲遲無法下決定。

雖然我很好奇沈霽到底出了什麼事,但就這麼不請自來造訪他家,感覺上似乎有點奇怪。

「怎麼了?要,還是不要?」

「我……我也一起去好了。」基於好奇心,我縱使有點猶豫,還是接受了醫師的提議。

英文俗諺說,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而我想對當初因為好奇心所以去了沈霽家的自己說,魔鬼藏在好奇心裡,不要輕易因為好奇心就輕舉妄動,不然有九條命都不夠死啊!

 

我搭上醫師的車,來到沈霽住的公寓樓下,警衛還是上次來的時候見到的牛妖,醫師把雙證件交給他之後,還和他寒暄了幾句才領了我進去,感覺上醫師還滿常來造訪他家的。

醫師用感應器開了鐵門,裡頭一如上次我來的時候,瀰漫著濃濃的妖氣,但還有一種十分詭異的、讓人覺得很壓迫的感覺,這讓我覺得有點焦慮。

我站在門口,躊躇著遲遲不進去。

「怎麼啦?」看到我在門口踱步了半天還不進去,醫師回頭問了一句。

「我……不知道,我說不上來,我不想進去,不過我絕對不是因為討厭沈霽才不進去的。」怕被醫師誤會我們兩個之間有嫌隙,我鄭重的澄清。

醫師看著我,像是要安慰我一般的對我笑了笑:「沒關係的,有我在。」

她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拉著我的手一起進了電梯。

電梯向上,我內心想逃跑的指數跟樓層數完全成正比。

到了八樓,電梯門叮的一聲開了,空氣就像上次我來的時候一樣十分乾淨,乾淨到讓人覺得有點詭異。

醫師走到八樓之三沈霽他家門前按下電鈴,很快的就有人來應門了。

「醫師,謝謝妳特地跑一趟……啊,離姬妳也來了,謝謝妳,我們家阿霽平常承蒙妳照顧了。」出來應門的是貓姊姊,她客氣的對著我跟醫師鞠躬。她抬頭之後,我才發現她雙眼浮腫,臉色有些憔悴。

「妳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怎麼了嗎?」醫師問。

「阿霽他……」貓姊姊欲言又止,最後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兩位先進來再說好了。」

進到沈霽他家之後,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一股肅殺的氛圍充斥著整個空間,必須要有很堅強的意志力才能將想轉身逃跑的念頭壓下來。

我冷汗直流,但走在身邊的醫師卻是一臉沒事人的樣子。我想我跟醫師之所以會有這麼截然不同的反應,如果不是我跟她其中一人的感覺神經出了問題,那麼原因就只有一個──沈霽的驅妖磁場。

「醫師,我們家阿霽從昨晚開始就有些異樣,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了,他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子過……醫師,拜託幫幫他……」貓姊姊的耳朵垂得低低的,雙手交握,急切而無助的不停的對醫師鞠躬,低語懇求。

「我今來這裡就是要盡我的一份棉薄之力,先別這樣,如果幫得上忙我一定幫。」醫師輕摟著貓姊姊的肩,「沈霽現在在哪裡?」

「他房裡……請跟我來。」貓姊姊領著醫師和我,走到沈霽房門口。

房間一開,我看到燈光昏暗的房裡,沈霽被五花大綁在他的床上,感覺上有點詭異。

我則是產生了一股不小心目睹了同學不為人知的一面的罪惡感,有種想撇過頭去什麼都不看的衝動。

如果是我的話,我也不願意任何人看見我這麼狼狽的,被束縛住,動彈不得的樣子。

「這是……縛龍索?為什麼要拿縛龍索綁著他?那是降妖用的,妳該知道那會讓他很不舒服。」醫師緊皺著眉,轉頭問貓姊姊。

「我也不想這樣對阿霽,可我沒辦法,若不綁著他,我完全制不住他……」

貓姊姊開了他房裡的燈,醫師率先走了進去。

沈霽轉頭看了醫師一眼,看上去並沒有哪裡不對勁,但隨後貓姊姊走近時,沈霽突然像發了狂一樣的開始不斷掙扎。

「嗚啊啊啊啊──」他的臉脖爬滿青筋,一雙眼睛充滿血絲,朝著貓姊姊跟我站的方向不斷咆哮,我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只能感覺得出他非常憤怒。

大概是因為他突如其來的怒氣,我的胃開始痙攣,強烈的痛楚與精神上的壓力,讓我抱著肚子躲到貓姊姊背後不停發抖。

「離姬,對不起,讓妳受到驚嚇了。」貓姊姊偏頭,低聲的對我道歉。

我抓著她的衣角,牙齒格格打顫。我很想跟貓姊姊客套兩句說沒關係,但我發現我根本無法發出除了嗚咽之外的任何聲音。

貓姊姊看我這樣,又是一陣連聲道歉。

醫師領著我們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來,放沈霽一人在房間大吼大叫。

跟沈霽拉開距離之後,我的胃痛馬上就好多了。

「離姬,妳要不要先到警衛室待著?我跟玉承說些事情,過一會兒我就下去送妳回家。」醫師看到我走路搖搖晃晃的,所以帶著擔憂的表情出聲問道。

「沒關係,我好多了。」我搖搖頭表示不需要。而且我也想知道沈霽到底中了什麼邪,怎麼會突然像是惡鬼上身一樣連貓姊姊都不認得,還對她胡亂大吼大叫。

我記得當初我只是指著貓姊姊講出妖怪兩個字,就差點被他棄屍路邊。貓姊姊之於他,應該算是B-612行星上的那朵玫瑰吧,他保護她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開口吼她?

「醫師妳跟貓……玉承姊先談,我坐著休息一下就好。」

醫師點點頭,表示收到。

「醫師,阿霽究竟是怎麼了?拜託妳幫幫他,有什麼是我可以為他做的?」貓姊姊一邊啜泣一邊求醫師救沈霽。

「我想,應該是時候到了的緣故……」醫師雙手交疊在膝上,沉聲說道。

「時候到了?」貓姊姊問。

「妳知道的,驅妖磁場的患者,隨著年紀的增長,對妖怪的容忍度也會逐年下降,最後趨近於零。」

「……我不曉得狀況會這麼嚴重……」

「我只看過從前的記錄,沒看過患者發病的實際情況。」

「也就是說,我們家阿霽……」

「也就是說,沈霽這並不是什麼疾病,也不是他的心智被外來的力量控制住了,這只是他做為一個近乎成熟的驅妖磁場患者的正常表現。而且照這種情況看來,若不想辦法將症狀先壓抑下來的話,沈霽沒辦法回學校上課。」醫師從皮包裡掏出她的行事曆,低頭翻閱了幾頁後,提筆在上頭寫下幾行潦草的字,「這樣吧,我今晚先過去『那一邊』找我的老師幫忙,明天上午請假過來一趟,先幫他做點緊急的處理,讓他能夠回去上課,之後的事我們再從長計議。」

難怪……難怪體育課時壽麻說沈霽根本想殺了他,我伸手去拉他他還拍掉我的手……

醫師跟貓姊姊面對面坐著,神情凝重的討論著關於沈霽的事,而我大概是離恐懼的根源太近了,胃很痛,意識有點渙散,總感覺腦子裡面有什麼東西在嗡嗡作響。

恍惚之間,我好像聽到除了醫師跟貓姊姊之外,還有什麼人在說話的聲音,但勉強打起精神來想聽個仔細之後,卻是什麼都聽不見。

大概是處在這種高壓的環境之下終於出現錯覺了吧。

我感到有些疲倦的閉起眼睛。

「醫師,依我之見,還是請妳先送離姬回家吧,她看起狀況不太好。」貓姊姊中止了與醫師的談話,關心起狀況有點慘烈的我。

「好,那我們晚點電話裡聊。」醫師沒給我客套的機會,立馬答應之後就起身拉著我往外走。

在要離開沈霽家之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憋在心裡不問有點難受,於是我開口問了貓姊姊:「玉承姊,沈霽的驅妖磁場對妳一點影響都沒有嗎?」

玉承姊也是妖怪,而且是純正的妖,不像我只有一半的血緣,照理說驅妖磁場對她的影響應該會比我顯著才對,但在我進到沈霽家的這段時間裡,她只是很焦慮的問醫師沈霽怎麼了應該怎麼辦,沒有表現出任何感到不適,或是想從這個空間中逃走的舉動。

「說沒有影響是騙人的,但……因為是阿霽,所以,沒關係的。」她攤開掌心,上頭全是深深淺淺的指甲印,「可是,我如果表現出害怕,或是想逃走的樣子,那麼阿霽他該依靠誰呢?」

於是,那個瞬間我明白了,為什麼貓姊姊是沈霽世界的中心,為什麼她可以馴服那個彆扭又悶騷的傢伙,絕對不單單只是因為貓姊姊將他養大這個原因。

是因為他知道,無論發生什麼事,她絕對不會背棄他吧。

 

***

 

我拖著疲憊的身軀與飽受驚嚇的心靈踏進家門。由於我先打過電話給媽媽,說我跟醫師要去沈霽家一趟會晚點回家,所以當我回家時,爸媽正在書房裡你儂我儂,客廳裡只剩徐行跟她的青蛙窩在沙發上看HBO。

「妳的臉色好糟,看起來像連續考了三個月的期末考。」徐行瞥了我一眼,伸出手朝廚房的方向一指。

這表示有留我的晚餐,要吃請自行加熱。

「不,我剛剛經歷的比三個月的期末考還可怕……算了,當我沒說,期末考如果連續三個月也超噁的。」我拖著沉重的步伐去微波我的晚餐,然後捧著碗到徐行身邊坐下。

「發生什麼事?」她難得的良心發現,終於想到要關心一下被她忽視很久的姊姊。但遺憾的是,經過今晚的驚嚇,我不想再花力氣跟徐行解釋這一切的前因後果了。對不起我親愛的妹妹,這絕對不代表姊姊不愛妳。

「我沒體力說了……」我吃了一口晚餐,以一秒鐘一下的頻率咀嚼著,「噢,對了,妳上次說的,把人家綁在床上的那個叫做什麼?什麼Play的?」

「妳說綑綁Play?妳問這幹嘛?」

「我同學,被……類似母親……呃……還是愛慕的人呢?總之就是那一類的角色用綑綁Play伺候了。」我認真的思考著貓姊姊跟沈霽到底是什麼關係,說是母子的話,沈霽並沒有表現出把貓姊姊當做老媽的態度;說是暗戀對象的話似乎也不太對勁,都同住一個屋簷下了,身為一個健全的青春期少年,他早該出手才對啊怎麼還沒在一起呢?

「……是繼母嗎?這是什麼獵奇的題材?原來現實生活中真的會發生這種事?」徐行皺著眉,連電影都不看了,拋出一連串的問題給我。

「勉強算得上吧。」貓姊姊在意義上算是沈霽沒有血緣關係的媽,不過更貼切的名詞應該是監護人,畢竟貓姊姊不是沈霽他爸的續絃。

「為什麼她要綑綁妳同學?」看起來她對這件事抱持著濃厚的興趣。

「因為他青春期到了,以致於他有點躁動。」我借用了醫師的話來回答她。

「所以,青春期的騷亂是可以用綑綁Play抑制下來的嗎?」徐行難得出現了困惑的神情,「然後還要繼母來執行?」

「或許喔。」為了專心吃飯,我開始敷衍的回答她。

徐行陷入了沉思,等到我吃晚起身要去洗碗時,她悠悠的冒出了一句:「……馬雅預言說的沒錯,這世界要毀滅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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